暑假一到,城市里的育儿江湖便暗流涌动——一边是中年父母迫于工作和带娃的双重压力,想找到外包的帮手;一边是大学生摩拳擦掌,在社交媒体的帖子下复制粘贴自己的介绍,“211研究生在读,英语专八,有英语教资证明,有普通话证书,会开车”,以此吸引青睐。
带娃正在成为“知识经济”的蓝海:陪玩象棋算时薪,早教顺带蹭一顿住家晚餐。如果英语能力突出,有过硬的学历背景,价格还能往上再拔,天花板取决于遇到的家长的财力。
一条暑期育儿外包链正在形成——想获得喘息的家长开价寻找“德华”,热衷搞钱的大学生捧着简历寻找高性价比的兼职。
暑期当“德华”,高性价比兼职
小男孩执意要找妈妈,像绘本里小蝌蚪找妈妈那样坚持不懈。不同之处在于,小蝌蚪几次变换目标才找到妈妈,而面前这个3岁小男孩的目标明确,妈妈就在楼上,他要上楼找妈妈。
他的妈妈是大学生佳仪的雇主,交给佳仪最核心的工作,就是当小男孩玩累了想找妈妈的时候,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不要打扰妈妈的工作。
小男孩的妈妈,正在为装修房子和带娃两件事引起的冲突烦恼。周一到周五的上午9点到11点,新房子正在装修,雇主需要亲自去监工,但3岁的儿子很害怕装修的声音,丈夫上班帮不上忙,老人住在较远的地方,来一趟不容易,雇主便想到委托一个有过带娃经验的大学生来帮忙。
这样的家长并不是个例。去年刚来北京上大学的小陈,课余时间做起男大地陪,他接单最多的项目是北京环球影城。外地来玩的年轻人是他的主要客群,但也不乏来找他带孩子的家长,暑假以来,这类需求有明显增长。
家长们为了能给自己放一天假,让他带孩子去环球影城玩一天,或者去环球影城时找他陪玩,“累了就让我带孩子去排队”。连续接了不少这样的单子后,小陈觉得自己都快变成幼师了,“无痛换专业”。
▲ 暑期的环球影城,儿童游客明显增多。图 / 视觉中国
比起琐事缠身的社畜,暑假期间,大学生拥有时间、精力和良好的体能,比纯照顾孩子饮食起居的育儿嫂更会寓教于乐,比年龄较大的长辈更善于与小朋友沟通。大学生也在假期,时间机动,随叫随到,正好能满足家长短期的“带娃外包”需求。
更重要的是,找大学生带娃的性价比,比育儿嫂和托班还高。
上海妈妈黄妍想给孩子找一位高质量的陪伴者,开的薪酬是1小时125元,每次两小时,就是250元。久经职场的她很了解这个开价的诱惑力,“有的互联网大厂实习工资一天才200元”。
果不其然,这个时薪吸引了不少985、211高校的大学生,有的还专业强对口。最后敲定合作的女孩,是上海师范大学早教专业的大四学生,每周来两次,每次两个小时。她会提前给黄妍发课件,事无巨细地写好主题、要做的事情,精细到何时去上洗手间。
这无异于给孩子请了一个上门的托班老师。在上海,普惠民办的托育班(3岁以下)月均费用在3000元到6000元,顶级档次的双语私立托班一个月需要18000元,非外教代班也在万元上下。请一位住家育儿嫂每月也要七八千元左右,不住家的便宜两三千元。
而找大学生,一周去两次,一个月只要2000元左右——“虽然不是每天来带娃,但综合下来,我觉得这个性价比还可以,至少能换换手”。
而对大学生来说,这也是一份极有性价比的兼职。
在北京读大学的李迩,会在社交平台发帖物色适合的家长。这个暑假,是他上研究生之前难得清闲的假期,他做了两份家教,还想在那之外,再找一个“副副业”。比较一番,这份兼职薪水不错,陪玩就能拿到钱,看到孩子开心,还能有一点成就感。
有一天,一位父亲火急火燎地联系他,希望他能到家里来,陪上幼儿园的孩子几个小时。去之前,他以为是雇主有急事要出门,到达之后才发现,“家里人都在”,雇主在房间工作,大一点的女儿正在上课,而他要带的小男孩,房间里摆着各种益智类游戏:象棋、国际象棋、桌游……小男孩比他见过的任何小孩都聪明,“很多游戏是他教我玩”。
李迩猜测,“雇主是希望,在他无法抽出时间陪伴孩子的时候,小朋友也能玩得开心”。他后来再去了一次,原因仅仅是,小男孩想再找他一起玩,家长便乐意支付三四百元的费用。
▲ 李迩和小朋友玩桌游。图 / 讲述者提供
给孩子报兴趣班、请补习老师之外,高质量陪伴,也成为家长们乐意掏真金白银付费的项目。李迩感叹,“以前这都是不敢想的事情,玩就自己玩呗”。
带娃正在成为“知识经济”的蓝海:陪玩象棋算时薪,早教顺带蹭一顿住家晚餐。如果英语能力突出,有过硬的学历背景,价格还能往上再拔,天花板取决于遇到的家长财力。
今年19岁的Fiona,在新加坡留学,暑期回国,出于无聊和喜欢小孩子的心态,也开始寻找带娃的兼职。她广泛地在社交媒体下留言,介绍她的背景:从幼儿园开始便在国际学校就读,雅思口语7分,可以给孩子提供全英文对话环境,本科正在就读艺术专业,可教孩子画画。最重要的是,她是真心喜欢小孩。
她开出的时薪是380元1小时,特殊的国际教育背景吸引了很多打算为孩子规划国际培养路线的家长,有的人会诧异她开价低,直接把费用提高到5000元一天,从中午12点到晚上8点,周末两天便是1万元,“感觉我像白拿钱的”。
开出一天5000元的家长,从事拍卖行业,女儿正在国际学校读一年级。Fiona接触下来,那是一个特别乖的小女孩,小小年纪便会骑马和打高尔夫,“口语说得比我还好”。Fiona的任务主要是用全英文跟小女孩对话,教她画画。
▲ 一些家境优渥的小朋友,从小就会接触马术、高尔夫等运动。图 / 视觉中国
带娃内容和报价关联着家庭的经济收入水平。有的家长在意性价比,佳仪的雇主开出的时薪是25元一个小时,4个小时便是100元,不包午餐,不包路费。时薪在100元到200元区间内的,更在意孩子体验,希望能寓教于乐。
不差钱的家长,更加会在用人背景上精挑细选,拥有国际学校和海外留学背景,外语能力突出是标配。换言之,财富自由的家庭选中的兼职者本身也可能是在优渥的家庭长大的。价格越往上走,筛选、匹配的因子越细致,跟其他正式的求职并无二致。
“陪玩”可没那么好玩儿
想找到合适的帮手和雇主,对家长和学生双方而言,都不是一件易事。
北京妈妈罗雯,想找一个能给孩子姥姥打下手的大学生,帮忙带6个月大的宝宝。她在帖子里写的工作内容是“照顾孩子、跟孩子玩、懂一些早教,能做譬如卫生、帮孩子洗澡等搭把手的工作”,然而,有的大学生拿着证明自己英语能力的专业证书来私信,“他们好像误解成了一个兴趣班教师,并不理解带娃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还遇到一个自称正在剑桥就读的女孩,说可以搞全英文的雅思托福培训,指导过小学一、二年级小孩的日常口语,“但是我家孩子现在还不会说话,有点高射炮打蚊子了”。
需求与能力是否匹配之外,家长们还有一套自成的筛人指标。私信打招呼不礼貌不全面的,开口只有一句“还要人吗”的排除;在高校云集的一线城市,学历也是家长们筛人的一环,“一本以上,最好是985、211的”。罗雯会额外查看来私信人的社媒主页,“沉迷追星或打游戏的,可能不合适,万一比较喜欢玩手机怎么办”。
过了网络的初筛之后,来到线下见面,和孩子的沟通是否顺畅、相处是否舒适则是被考察的关键。
▲ 能否被孩子喜欢,也是家长们重要的筛选条件。图 / 《凡人歌》
汪曼莉也是北京人,女儿4岁,想给女儿找一个大姐姐玩伴。女儿的意见是她决定是否留用的关键。小女孩正是热衷过家家的年纪,要求大人全情投入,“你得跟她一起代入她的环境和角色,比如咱俩现在在玩奥特曼打怪兽,咱俩就得有一个场景和故事,你得跟我同频。”
前段时间,有一个女孩来汪曼莉家里试用,热情礼貌、活泼开朗,但孩子因为姐姐没能跟她玩到一起,选择了一票否决。
而对大学生来说,到别人家里带娃,也是个充满挑战的工作。
在找带娃兼职之前,佳仪原本想找其他兼职,但都吃了闭门羹。她在一所二本学校学习金融专业,家里有亲戚介绍了暑期去银行实习,临了却“黄了”。她转而去找餐厅的兼职,连续几家告诉她,“现在生意一般,不需要太多人手”。
对于带娃,她心里有过犹豫,譬如那一类去住家的,“会不会一觉醒来在缅甸之类的”。如果看不住孩子,万一出现意外让小朋友受伤,大学生没什么经济能力,也赔不起。
而且佳仪真正带过孩子,心里其实明白这之中的不易。佳仪是家中长女,有一个同级的妹妹,和两个正在上初中的弟弟。从小,她就帮家里长辈做很多家务,也曾经为此跟妈妈有过争吵,“为什么我和妹妹十几岁就开始洗碗洗衣服,弟弟却不用?”
高时薪的兼职,其实是用体力、情绪价值、注意力和时间一起换来的酬劳。
佳仪首先要片刻不离地看着宝宝。她想了各种办法吸引他的注意力:带宝宝去玩小区的滑滑梯,去周边逛商场,去便利店买烤肠,实在不行,就去家里的车上坐着玩玩具……
还要应对他时不时提出的“妈妈去哪儿了”的问题。每当这时,她会改变自己的语调,缓慢、温柔地说:“我们去那边看一下好不好呀?妈妈等一下就过来啦。”这种循循善诱尽管有效,但能维持的时间有限,小男孩很快又会问:“妈妈怎么这么慢呀?”
▲ 图 / 《180天重启计划》
她常从妈妈很辛苦这个点出发,跟他讲道理,“玩完了妈妈就过来了”。有一天下雨,妈妈出门了,他又问妈妈什么时候来,她指着雨幕说,“下雨了,妈妈要慢慢开车呀,如果开太快会有危险。”他虽然小小年纪,也能体会话里的辛苦,会乖乖等在原地。
然而有一回,所有方法都不奏效了。小男孩怎么说也不愿意待在楼下,执意要上楼去找妈妈。佳仪搬出他害怕的装修声,小男孩皱着小小的脸蛋,奶声奶气,一字一句地反驳:“我已经不怕了。”
佳仪无奈地想,也许是隔了两天周末没见,熟悉感打了折扣,因此小男孩对她表现出了某种抗拒。她只好带他上楼。见到妈妈,她哄着说,“姐姐带你去买了好吃的之后再来找妈妈”,小男孩这才松了口。
到了便利店,她给小男孩买了他喜欢的烤肠。又搬出童话故事,讲起《狼来了》。一番安抚下来,她已口干舌燥。
▲ 佳仪带小男孩去便利店买东西。妈妈说不能买糖果,果冻就可以,然后他就每拿起一个就问一次:“这个可以吗?”图 / 讲述者提供
如此这般的问答、安抚就像剧场每天定时上演的剧目,虽然不变,但绝谈不上容易。佳仪从学校到雇主家的来回通勤时间是2个小时,走到地铁站的时候,“很累,走着走着想闭着眼睛睡觉”。
去了数次之后,迫于通勤的痛苦,她选择了辞职。
轻松又好拿钱的带娃兼职更不是随处就有,哪怕是380元一小时的薪酬已经反向筛选了家长,Fiona仍然遇到了个别奇怪的家长。
她去过北京顺义的别墅区,带两个3岁的双胞胎小女孩,整个下午的大部分时间,却都在回应雇主对她履历的好奇,“上的什么学校,感受如何,未来规划如何”。谈到后来,雇主开始倾诉丈夫出轨等事。时间一到,她赶紧拎包走人。
有位家长,在谈妥了时间和工作内容之后,想钻价格的空子,按照一天380元付费,被Fiona指出后,把她拉到一个微信群,和另一位家长一起劈头盖脸地骂她,“说我一直读国际学校,不爱国”,Fiona当场骂回去,因为情绪激烈,被微信封了号。
还有自称孩子是“比较大的宝宝”,当Fiona拎着一堆绘本读物到达,却发现对面是一位17岁的,身材巨大的“男宝宝”。上课时,男孩捧着手机在打《原神》,他的母亲坐在他们俩中间,她说一句,雇主就问儿子一遍:“宝宝,刚才老师讲的你听懂了吗?”
对双方都是一种“过渡”
罗雯找大学生带孩子,除了想让母亲轻松一些,更深层的想法是缓解家庭矛盾。
产假结束之后,她重返工作岗位,几个月大的婴儿,由婆婆和母亲两个人一起带。育儿理念的不同总会引起摩擦,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付出了,却没有被尊重,“吃力不讨好”。罗雯下班回家,接手晚上的带娃任务之外,还要安抚母亲,消化负面情绪。
生了孩子之后,罗雯反而觉得上班是一种放松,“说不出来哪里累,就是很累,精神上也很疲惫”。
工作、房贷、孩子、家庭,成为中年人身上扯不开的束缚。把其中任何一项外包出去,都算给自己挣得一份喘息。工作找外包已不是稀奇事,带娃外包,也在这几年,以“陪伴师”“伴读师”的名头开始在家政平台流行。
▲ 家政平台上高薪招聘“伴读老师”。图 / 58同城截图
这类工作一般住家,时间从早到晚,负责孩子的日常生活和学习,兼陪学的家教、陪玩照看的保姆工作为一体,一般要求有过硬的教育行业工作经验,最好有留学背景。这类职业的薪酬平均月收入过万,也可高达两三万元,主要看雇主家庭的经济实力和要求。
暑期兴起的大学生带娃兼职,更像是集中在这段时间的一种过渡。
传统中国家庭,育儿的责任多仰赖上一辈老人的付出。一线城市,随处可见从老家来到大城市的老人,替忙碌于工作的儿女承担起照顾宝宝、做饭持家等多重责任。如果老人帮不上忙,家长就会非常疲惫。
汪曼莉和丈夫没有让父母帮衬带孩子,“除了孩子晚上睡觉,其他时间都没法休息”。汪曼莉在家的时候,女儿很黏她,乐此不疲地拉着她玩芭比娃娃、玩奥特曼打怪兽。
对孩子而言充满乐趣的游戏在大人眼里是没有尽头的幼稚的重复,“一直陪着玩,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不间断地调动情绪给予反馈很容易让人疲累,“如果有一个人能陪她的话,你至少有独立的几小时的时间做点自己的事情”。
为了获得喘息的时间,她有时会假装很忙,比如站在厨房里捣鼓做饭。只要她一坐下来,拿出手机,女儿便会凑上来,撒娇要妈妈陪她玩。
“有个人能帮忙替代一些这种情绪的付出,就可以放松一下。”
对黄妍来说,每周两次的陪玩时间,不止是自己的休息时间,更弥补了她无法在下班之后提供给孩子的高质量陪伴。“高质量”意味着要打起很多精气神,表情要丰富,情绪要到位,“这是理想状态下的陪伴质量,但工作了一天回到家,真的很难做到”。
▲ 想心平气和地带孩子,实在是太难了。图 / 《欢乐家长群》
她有能力给孩子买价格不菲的早教玩具,便花钱把陪她玩玩具的陪伴者也“买”了回来。
长远来看,还有托班平替的考虑。等儿子到了上托班的年龄,她打算送孩子去公立,“现在经济环境不好,不太想花这个钱(去上昂贵的私立)”。
上一周,有一位怀孕14周的孕妈妈找到佳仪,希望她周末能来帮忙带带3岁的大女儿。她已在接触塔斯汀的兼职,本不打算去,“但她真的很需要我的样子”,而她给出的薪酬,2天多时间,比在塔斯汀一周培训期间所赚的钱都多。她答应下来。去之前,她冒出过一个疑问,”孩子的爸爸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找大学生带娃的总是母亲?”
育儿是全民的责任,需要来自社会的、系统性的支持。外包育儿兴起的背后,是庞大的职场父母群体,他们兼顾工作生存和育儿压力,常常精疲力竭,开始在能力范围内寻求外援。热衷“搞钱”的大学生,变成了他们的外援之一。
在家长们眼里,现在争当“德华”的00后大学生比10多年前只晓得家教的大学生更放得开,对搞钱的热情,也更胜以往。
黄妍请的大四女孩,偶尔会跟她请假,要出门玩。他们聊到过未来的规划,女孩已经考上了非教育专业的研究生,“未来肯定是不会做幼师的”。对她而言,本科的专业背景是她做兼职挣外快的工具。
黄妍自己上大学时,兼职的渠道很单一,做家教是最普遍的,“但现在的大学生什么都愿意尝试一点,很热衷搞钱”。也不乏给职场人当二牛马赚钱的大学生。
汪曼莉之所以想到找大学生来带娃,契机正是在一次录入数据的过程中,“觉得太浪费时间就找了大学生”。后来,想找人帮忙带孩子时,大学生这一人手浮上心头。
▲ 上周末,佳仪带小女孩玩儿,两个人在对比手表。图 / 讲述者提供
某种程度上,搞钱也是年轻人寻求安全感的一种途径。
李迩来自河南,高考500多分,没能去到一本,家里人不赞成他复读,最终他入读了北京的一所二本学校。从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在本科的目标是考研,“不然这个学校背景将来怎么办呢?”考研也是李迩大多数同学的选择,“大家都想逃离这个学校”。
这个目标分散到四个学年里变得简单,他暂时不用费心思卷实习,更需要的是把课上好,到了最后一年认真备考。而其余的假期时间,他尽可以用来兼职赚钱。
本科四年,他做过保洁、保安,还稀里糊涂地被同学拉去郑州富士康干了一个月。富士康噪音大,油烟味重,工作时间长,早七晚八,他每天低着头,重复流水线工作,耳边像有火车轰隆着开过。
比起来,带娃简单,目标群体清晰。李迩发帖的时候,想找的客户就是“娃放假了没时间带的家长”。不过,时间一长他发现,这份需求并不固定的,“就像汽车在路上抛锚了一样,这时你才需要一个人来帮忙”。这不是长期的,“没办法靠这个稳定地赚钱”。
对于家长和大学生来说,暑期带娃外包都不过是人生阶段中短暂的“过渡”而已。
来源:每日人物